【书素/创始者X百炼生】布道2
2 可忘
他在看人。
或者说,在看一个没有脑袋的人。
也就是一具尸体。
尸体虽然没了脑袋,却依旧可以辨认出身份。
风凝居士。
号称儒道释三教皆通,文卜医祝、御射书术,无所不研。
其人平日甚少与人结仇,在三教之中也小有名望。
况且,他还是云渡山上那位名人的旧友。
武林之中,非是人人都能与百世经纶谈佛论道。但凡能与一页书论交者,众人皆会敬上三分。
而这样一个人,居然会被人断首,且首级不知所踪。
观其伤口,断口切面平齐,脖颈齐根而断,周围却不见血迹。这并非是人死后再将其切断,而是断首之时经脉血管便已闭锁。
能做到这一点的,只有神兵利器,或是特殊武学。
前者可有怒瀑精英为例,但近期武林之中,却并无此名刀现世的消息。
而后者,却是一人的独门武学。
风凝居士的遭遇并非唯一。
这些日子,他一路探查,遇害人皆是知名的住持、观主、夫子。
这已是第五十六人。
他起身,闭目深思。
易五十六,“火山旅”乃下下之卦,象曰:
飞鸟树上垒窝巢,小人使计举火烧。
那人终究是重入轮回,劫数将至。
“臭乞丐,怎么跑到这里来了?这不是你乞讨的地方!”
几个看守灵堂之人推门而入,见他站在棺木之旁似有所为,厉声呵斥道。
他定定回首,唇边带笑,眼中却闪过一抹厉色,睥睨众人。
方才呵斥之人不禁后退一步全身发冷,哑口无声。
“哈……”
轻笑一声,百炼生大摇大摆,一身悠闲地由正门走出。
留下身后冷如寒霜的一室静默。
*
云渡山。
他曾思考过很多次,自己再上云渡山,会是怎样一种情境,怎样一种心情。
还有,他——该如何去面对那个人。
可事到如今,当自己真正踏上云渡山,心情却无比平静。
世间仇恨易消,情爱多苦。使人痛苦的事情,往往不是仇恨,而是感情。
一页书与素还真之间,确实无解。
但如今,世上既无“一页书”,也无“素还真”,自己又何须继续困惑执着?
云渡山的碑石之上,有一颗人头。
他一进此地便看见了,因为这正是他来此的缘由。
那颗本属于风凝居士的人头。
碑石上题字:
截颅学道,一夜跪创世,输得心服。
如此言语明显是在向此地主人挑衅,但看笔迹,又却是那人的手笔无误。
这般荒唐与尴尬,倒让他一时之间无所适从。
那人倒是真将一切忘得一干二净,不仅手刃“一页书”的挚友,甚至向“一页书”下战书……
如今在“创世者”心中,问道非道,当真只有“死”之一途?
要知,道非道,亦非道,道本无道。
昔日,他曾问那人,因何布道。
那人说:“人能弘道,非道弘人,佛家不离入世,不废出世。故而身在红尘,以身布道。”
“若此生未能功成,那当如何?”他问。
“一页书曾起誓,地狱不空,誓不成佛。但若此生未能功成,倒亦无妨。”
那人看着他,笑道:
“可知功成不必在我,此身之后必有后继之人。一页书能在红尘之中历练,早已获益良多。”
他早知那人对此的坚持,却未料到,如此信念,竟也是自轮回之中与生俱来。
往日清圣的云渡山上,如今花草枯零,落木萧萧,只剩处处断壁残垣,萧条破败。
他淡淡看过眼前一切,来到一棵大树下。
那昔日光华无比的优昙树,此时也已凋谢零落。伸出手,一只手掌按在粗糙的树干之上。不消片刻,这棵苍天大树便在他掌中化为灰烬。
仰起头,眉眼微合,望着眼前消散的齑粉,于空中灰飞烟灭。
都说红尘旧事,浮生蜉蝣,皆可忘可不忘。
那人在轮回之中,已将此旧事遗忘在不知名的角落。
而自己呢?
抛开“素还真”这个名字,自己真能只是“花爵百炼生”,而不用担负“素还真”的过往?
他默默摇头,徒留一声叹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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